徐天亮的尴尬 “那现在天又黑了咱是不是又该找鬼子麻烦了?” 徐天亮突然对着找水的众人笑道。
这时夕阳像个烧透了的铁饼沉甸甸地砸进西边墨绿色的雨林线最后一点昏黄的光线也被贪婪的树冠吞噬殆尽。
榕树堡巨大的板根下燥热稍稍退去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汗酸味、硝烟残留的呛人气味还有一股子新鲜的、带着泥土腥气的苦涩味道—— 那是白天从芭蕉根里榨出的“救命水”特有的气息。
徐天亮斜靠着一块巨大的板根那条裹着渗血绷带的小腿直挺挺地伸着他正有一下没一下地啃着一块硬得像石头的炒米饼。
干涩的饼屑刮得喉咙生疼他皱着眉用力咽下去目光却瞟向不远处树根阴影里坐着的那个人。
张自茂。
山东大汉抱着他那杆宝贝似的M1903A4春田步枪靠着粗壮的树根闭着眼胸膛微微起伏像是睡着了。
他脸上糊着一层硝烟和汗渍混合的黑泥嘴唇干裂起皮只有那双手即使是在休息状态也依旧稳稳地搭在冰冷的枪身上指关节粗大有力。
“啧!” 徐天亮把嘴里最后一点刮嗓子的饼屑用力啐出去那点金陵人特有的促狭劲儿又冒了上来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阴影里那位听见 “格老子滴舒服啊! 真他娘的会享福! 一整天全营的弟兄刨坑的刨坑挖土的挖土舔树叶的舔树叶忙得跟三孙子似的就为了那点子泥汤水! 有人倒好往这阴凉地里一猫呼噜打得山响! 这小日子过的滋润! 比营长都舒坦!” 他故意把“滋润”两个字拖得长长的充满了酸溜溜的讥讽。
阴影里张自茂的眼皮猛地掀开。
那双平日里沉默如石的眼睛此刻在昏暗中骤然射出两道冰冷的、如同淬火钢针般的寒光直直刺向徐天亮! 他没有说话只是原本松弛搭在枪身上的右手猛地攥紧! 手背上青筋如同虬结的树根瞬间暴起! 身体像一张绷紧的硬弓微微前倾一股子压抑的、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般的怒意无声地弥漫开来!空气仿佛都凝滞了。
“哎!天亮! 你胡说八道啥呢!” 旁边正小心翼翼把钢盔里浑浊的芭蕉根汁液倒进一个稍微干净点水壶里的刘爱民闻声立刻抬起头他那张瘦削的脸上还沾着泥道子川音又急又气 “你眼睛长后脑勺喽? 张班长今天就没挪过窝! 枪管子都打烫手了! 我趴那边坡上看得真真儿的! 前前后后八拨!整整八拨鬼子! 想摸到河边去打水! 全让张班长用这杆‘长苗子’(指春田步枪)给点了名! 一枪一个!撂得那叫一个干脆! 枪枪爆头! 那动静砰砰砰的! 响了一整天! 你倒好一下午尽撅着腚在芭蕉林子里头刨坑耳朵里塞驴毛了? 这都听不见?” 他一边说一边激动地比划着唾沫星子差点溅到徐天亮脸上。
“呃……” 徐天亮脸上的促狭笑容瞬间僵住了像被冻住的面具。
他下意识地张了张嘴想反驳点什么喉咙里却像塞了团破布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下午确实一门心思扑在那些蔫头耷脑的芭蕉树根上耳朵里全是自己吭哧吭哧挖土的喘息和刀割纤维的嗤啦声还有心里头那点焦躁的渴意…… 那清脆、短促、如同敲钉子的M1903A4特有的枪声? 他好像……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一股子燥热猛地从脖子根窜上来烧得他脸上火辣辣的。
就在这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李营长和两个兵抬着半桶浑浊的芭蕉根汁水(那已经是全营省下来的“家当”)正往这边走。
李营长那张被硝烟熏黑、带着深深疲惫的脸上眉头拧得死紧显然听到了刚才的争执。
他目光如刀子般扫过徐天亮那张尴尬涨红的脸又落在阴影里依旧沉默、但浑身散发着冰冷怒意的张自茂身上。
“砰!” 李营长把手里拎着的一个空水桶重重顿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震得地上的落叶都跳了一下。
他那沙哑的声音像砂轮在磨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怒火: “徐天亮! 你狗日的属炮仗的? 一点就着? 还嫌不够乱? 张班长今天一个人一杆枪钉死在这榕树根上压得鬼子一个白天没敢靠近河边! 给全营省了多少麻烦? 救了多少条命?你倒好! 红口白牙污蔑功臣偷懒? 你他娘的眼睛长裤裆里了? 还是脑子让狗啃了?” 他喘了口气胸膛剧烈起伏指着徐天亮鼻子唾沫星子几乎喷到他脸上: “检查!立刻给老子写检查! 深刻反省!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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